「送小縣主去祠堂,等她想明白了再出來。」郡王妃忍痛吩咐,別過臉去不看女兒那委屈的小表情。
江明初看着陷害自己的姐姐忽然又幫她說話,歪着腦袋有些不知所以。
她仰着腦袋,面帶拙稚,「我…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姐姐了?」
郡王妃神色一怔,看向大女兒江綰月。
兩個孩子其實年紀差不多,可為了彌補親閨女,就把綰月排在了明初前面。
想着等到了春日宴上,向皇后娘娘稟明實情,為女兒討個封賞,若是能留下小女兒芳華縣主的封號就更好了。
如此一來兩個女兒都是縣主,不偏不倚,也不會生出嫌隙來。
可現在,小女兒卻因為妒忌姐姐而做出如此令她寒心的事情來,她對此又有些猶豫起來了。
「母妃,你要罰就罰我,妹妹自幼被嬌養着,哪裡受得了跪祠堂這種事,女兒身子骨賤,便是跪上一天一夜也無妨。」
江綰月說著就「噗通」一聲跪在了地上,眼眸含淚。
郡王妃聽着,彷彿心被針扎似的,在林家的時候,女兒竟然曾被罰跪祠堂一天一夜?
自己養着明初的這些年,她破了點油皮自己也要心疼半晌的,更別說罰跪祠堂了!
想到綰月受過這麼多的苦,郡王妃心裏更是打定了主意。
「自己犯的錯自己承擔,你能護着她一輩子?再過兩年就要嫁人的姑娘了,還行事如此沒有輕重,往後去了婆家,豈不說我郡王府養女不教?」
江明初垂着小腦袋,什麼也沒有說,乖乖的跟着僕婦去了祠堂罰跪。
不過面上再如何疾言厲色,心裏還是心疼的,郡王妃連午憩也沒有,在屋裡左等右等,等了一下午,愣是沒有等到那小丫頭來求饒,她不禁蹙眉,從前這孩子也不是個犯倔的啊,現在綰月回來,這孩子怎麼就性情大變了。
她不由問季嬤嬤道:「你說明初這孩子是不是真和我生分了?」
季嬤嬤正拿着把玉如意輕輕為她捶腿,聞聲笑道:「小縣主年紀還小,難免會因為綰月小姐回來了,心中不舒服,母女置氣也不過是一時的,王妃也不必過於擔心了。」
這話說的很是含蓄,郡王妃聽着,眉心不由皺得更緊了。
「看來得早些進宮向皇后娘娘陳情了,如此繼續下去,只怕這姐妹倆要生出嫌隙,綰月這丫頭這些年吃太多苦了,不能太委屈她了。」
月上柳梢,祠堂。
「小縣主,您還是吃點東西吧,這都跪了一下午了,郡王妃也沒有說不能休息不能吃飯啊,您這樣置氣,只會傷了自己的身子。」春好端着盛粥的玉碗,都要哭出來了。
小縣主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,郡王妃說是一切照舊,實則還是偏了心,那江綰月到底是在商賈門戶長大的,竟然為了爭寵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,只是委屈了小縣主……
見沒有迴音,春好忽然心頭一沉,忙上前去。
只見小縣主垂着腦袋閉着眼,頭上的兩團小髻有些凌亂,春好一摸腦袋,滾燙滾燙的,立刻慌了神,連聲喊着快來人。
「出了什麼事?」
祠堂外受郡王妃之意守着的僕婦聽見聲音跑了進來,春好一把將小縣主抱了起來,急的都要哭出來了,「快請府醫過來,小縣主病了!」
雖已經入了三月,可春寒料峭,夜露深重,祠堂更是常年不見光,小縣主千嬌百寵的長大,哪裡吃得了這樣的苦,不過跪了一下午,就受了風寒發起高熱來。
郡王妃聞訊立刻趕了來,看見自己嬌養在手心裏的女兒面無血色,聽說自己來了,也不肯抬眼看她,頓時心疼不已。
延醫請葯,郡王妃都陪在一旁寸步不離,讓趕來的江綰月看了,心情十分複雜。
怎麼就沒直接病死,還活着礙人眼。
在闔府上下都細心體貼的照料下,江明初幾日後就痊癒了,可卻不如之前那般活潑了,母女倆的對話也變成了一問一答,郡王妃不說話,小縣主也不說話了。
*
「粥涼不涼啊?」「不涼。」
「這件首飾喜歡嗎?」「喜歡。」
「要不要出去走走啊?」「好。」
楚郡王不在府中,北慕太子作為北慕使者,要來天慶國商討兩國邊陲事宜,皇上派了幾位皇族中人去迎接北慕太子,楚郡王也在其列。
郡王妃心中着急,卻只有女兒江綰月時時陪在身邊,她想了想,對江綰月道:「你無事的時候常去朱華閣走走,你妹妹打從祠堂出去後,人就有些不對了,母妃要操持家中庶務,你這個做姐姐的,就替母妃多看顧些你妹妹。」
江綰月笑吟吟的點頭稱好,眼底卻再次露出了瘋狂的神色。
她才是這個王府正正經經的千金小姐,名副其實的芳華縣主,可大家卻都圍着一個假千金打轉兒,那自己算什麼?!
想到自己回來時,提議為江明初找親生父母時,母妃露出的遲疑,父王露出的不悅,長兄那透着詭異的打量,她心中就恨得發苦!
想到自己從前在林家,養母處處以她為尊,親自幫她洗頭梳發,就是她的一日三餐都親自過問。
自己是林家唯一的小姐,也是受盡寵愛的,若非林家破敗了,她也不會想什麼回京認親,只是沒料到,自己的親生父母竟然是這樣的高門,早知道就應該早早回來的。
現在想來,若不是林家,她也不會離開楚郡王府,更不會失去這一切!
江綰月深吸一口氣,不由攥緊手中的帕子。
見她出神,郡王妃扶了扶鬢邊的釵環,笑道:「從前你在林家過的不好,母妃都知道了,以後母妃都會加倍補償你的,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,等明年及笄,母妃會為你大辦一場及笄禮的。」
江綰月眼睛一亮,喜上心頭,可轉瞬就壓了下去。
「女兒多謝母妃疼愛!」
江綰月笑着謝了,心中卻不由腹誹,那也要讓江明初離開了再說。
這個家,有江明初就沒有自己,她絕對不允許江明初繼續高高在上,她遲早讓她跌落塵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