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風輕輕帶走了第一片落葉,然後是第二片、第三片,它們在空中飄飄揚揚,悠閑自在。
抬手抓住飄過來的落葉,似乎也抓住了自己的那份悠閑自在。
「怎麼了?心情看起來不好?」謝君麗關心問到。
林欽書搖搖頭:「沒事,只是一轉眼就到秋天了,有時候感覺時間過得太慢了,有時候,又覺得這時間過得太快。」
謝君麗忍不住笑了起來,親昵地拍着林欽書的腦袋:「才這麼點年紀,怎麼就學會傷春悲秋了,我想的都沒你這麼多。」
原本隨口扯的一句慌,現在倒快成了傷春悲秋的林妹妹,她囧迫笑笑。
「今天實在是抱歉,謝尤易那傢伙就是不開竅,腦子一根筋,你別跟他計較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,聽到這話就感覺搞笑。
從謝君麗嘴裏描述出來的謝尤易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,滿身都是缺點,林欽書都不知道,謝尤易那種傢伙為什麼就在他_媽眼裡成了這種人。
大概就是自家的孩子再優秀,看的時間長了,也就那樣。
她看林靜那傢伙也是一樣的,別人都說你弟長得挺帥的,她完全沒這麼覺得,上看下看,左看右看,還是那麼丑。
她不禁笑了起來:「不會,相反,我能看出來,他是一個很有孝心的人,雖然脾氣差了點,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。」
換位思考,林欽書覺得自己也不一定能像謝尤易那樣,壓住自己的脾氣。
就像他說的,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,如今卻搞得這麼兒戲,他還能忍着脾氣來見她,甚至意識到說錯話的時候,能放下面子來給她道歉,可見這個男人其實是一個進退得當的人。
大搞看出來林欽書真的沒對謝尤易有什麼不滿,謝君麗就給林欽書講了一個故事。
謝尤易並非謝君麗親生,他小的時候因為有骨質疏鬆症,被親生父母丟在孤兒院門口,三歲的時候才被謝君麗領回了家。
謝君麗一生都沒有結婚,家裡沒有個男人,有時候謝君麗出差,不得不留謝尤易一個人在家裡。
謝君麗擔心家裡沒個男人,謝尤易沒有父親的教導,性格會懦弱,沒有男子氣,於是把他送去軍隊,結果回來的時候,人確實是有男子氣概了,但脾氣也大了,耐性更是沒有。
也就只有在面對謝君麗這個媽的時候,才會收斂點脾氣。
而且因為骨質疏鬆症的緣故,謝尤易怕等老了之後會變成小矮子,所以在他面前絕對不能說什麼小矮子,小老頭之類的話。
謝君麗還說了一些謝尤易小時候的趣事,林欽書聽着聽着,也忍不住笑了。
什麼為了塑造強健的身體,身上到處塗滿泥巴。喜歡青梅竹馬,人家只把他當哥們兒,為了讓青梅竹馬能夠喜歡他,經常把人家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。
做錯事了,理直氣壯不道歉,只是一雙眼睛巴巴地看着你,事情嚴重的時候,彈琴哄人開心,有時候還會歪歪扭扭的,扭一段舞,哼着不知從哪兒學來的《我錯了》,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。
林欽書徹底拋開了對謝尤易的最後一點偏見。
實在難以想像,謝尤易那種拽上天的人會邊跳舞邊唱我錯了。
「怎麼樣,現在是不是感覺這個男人也不是那麼糟糕?」謝君麗到現在都還沒停住笑。
林欽書一邊捂着肚子一邊點頭,評價道:「有點可愛。」
謝君麗立刻仰着頭,眼裡止不住的笑意:「是挺可愛的,對了,我們去喝杯奶茶吧。」
林欽書:「……好。」這話題跳得也太快了吧。
「以前為了保持身材,根本不敢喝奶茶,現在好了,我可以隨便喝了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,聽到這話,林欽書感到很難過。
要是她身體健康,肯定會繼續為了保持身材拒絕奶茶,可人都要死了,身材什麼的也就無所謂了。
兩人喝着奶茶,謝君麗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:「對不起啊,書書。」
林欽書嚇了一跳,吞下嘴裏的果肉後才說:「這……怎麼突然道歉啊。」
「我知道,讓你嫁給小易,委屈你了,而且你們倆生辰八字實在是太配了,你們倆的脾氣性格也剛好可以互補,我是真的覺得你們很配的。」
林欽書:「阿姨,這個,你還會算這些啊。」
其實她有時候也想,可能你跟謝尤易就這麼有緣,但凡換個正常點的姑娘,都做不出賣身救父這種古代才有的劇情。
她林欽書,怎麼就走到了賣身救父的地步呢?
謝君麗輕輕笑了起來,「以前中二病發作,對這些東西感興趣,就跟一個叫花子學了些。」
林欽書眼睛都瞪大了,連說:「厲害厲害。」
謝君麗也忍不住笑了,繼續說道:「謝尤易那小子,現在還對別人不死心,我的兒子我清楚,要是沒人推他一把,我還真怕他這輩子都撲在那姑娘身上了。」
情緒說來就來,說到動情之處,眼淚差點兒跑了出來。
「阿姨,你放心,我相信他一定會不辜負你的願望,活得很好很好。」林欽書說:「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,我也會竭盡全力幫助他。」雖然她現在什麼都沒有。
謝君麗眼淚還是掉出來了,她抹着眼淚,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跟謝尤易的第二次見面,是在民政局,兩人各自拿着身份證和戶口本,領結婚證。
「你們兩人是自願來結婚的嗎?」
民政局的阿姨一臉懷疑看着這兩個疏遠得跟陌生人一樣的人,心裏咯噔一下。心想真是奇了怪了,前面一對也是,不像是來結婚的,倒像來離婚的,這對更絕,直接成了陌生人。
「是自願的。」林欽書安慰自己,沒什麼好緊張的。
謝尤易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:「就是鬧了點小彆扭,沒多久就好。」
林欽書回以一個禮貌得體的笑容。
「行吧,那你們靠近點。男的那個,你就不能主動點嗎?摟着你老婆的肩啊。」
謝尤易臉上瞬間精彩紛呈,聽到「老婆」這個具有特殊意義的詞,心情格外複雜,牙齒酸得想咬人。
不過林欽書也沒有幸免於難,緊接着,民政局阿姨就喊林欽書:「林欽書是吧,小夫妻吵架,床頭吵架床尾和,這一生也就這麼一個日子,你老公都示弱了,你也不要像個木頭一樣杵着,臉上笑容親切點。」
民政局阿姨糟心說道:「怎麼來拍結婚照連妝都不化,也幸好長得還不錯。咦?怎麼我這說了這半天,你倆還跟木頭似的,你們真是自願結婚的嗎?」
怎麼拍個照這麼麻煩啊?
兩人對視一眼,算是暫時達成了協議,至少先把結婚照拍了再說。
林欽書盡量讓自己笑起來的嘴角沒那麼顫抖,也盡量做小鳥依人的小女人樣。謝尤易也忍住心底的厭惡,眼睛笑得柔情蜜意,好像他真的很愛摟着的女人。
等到拿到新鮮出爐的紅彤彤結婚證,兩個人心裏都不由得鬆了口氣。
原來拿一個結婚證這麼難。
林欽書想,這輩子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。
謝尤易則想:以後絕對不要跟林欽書做任何類似的事了,煩得要死。
「你去哪裡?」謝尤易突然問。
林欽書愣了一下,然後說:「回家。」
「你那個小出租屋?」
林欽書點頭。
「我送你。」
林欽書第一反應是,謝尤易抽風了?
「謝謝,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行了。」林欽書客氣回絕。
「我送你,方便。」謝尤易堅持,同時語氣也顯得不耐煩起來,好像多跟她說幾句話多討厭似的。
既然不喜歡她,還要讓她上車,或許是有事說吧。
她順從的坐上車。
既然這是他有求於她,車費油費誤工費什麼的就跟她無關,而且她坐地鐵二十多分鐘就能到,跟他坐車還要多十多分鐘,是她虧了。
自認為自己虧了的林欽書在上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下,還是去了副駕駛座。
主要是去后座太不禮貌了,但她還是禮貌性的問一句:「我方便坐這裡嗎?」
謝尤易神色一時間有些難看,臉好像鍋底一樣黑。
謝尤易陰沉着道:「這是我心愛之人的位置,你認為呢?」
林欽書臉瞬間紅了,難堪的。
她拉着車門的手放了下來,直挺挺地站在外面。
見她這幅自以為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,謝尤易最後的一點慈悲之心也消耗殆盡。
「有些事,我覺得我們還是要說清楚。」謝尤易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,好像管子里堵住什麼似的。
「什麼事啊?」
這什麼語氣?居然還用了語氣詞?
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麼能耐,讓他那個精明能幹的老媽瞎了眼,居然偏要讓她當兒媳婦。
看到林欽書站得筆直的身形,他都能想像得到她現在是如何居高臨下地看着他,帶着得意、自豪、鄙視的嘴臉說出這番話的。
謝尤易很討厭這種感覺,於是臉徹底陰沉下來,撕開臉面也懶得再偽裝了。
「在我這裡,就算結了婚,你也什麼都不是,不過我勸你,吃相最好別太難看了。」謝尤易一字一句:「不要讓我覺得我娶了一個鶯花回家,咱們以後最好井水不犯河水。」
「原來你想娶鶯花啊?」林欽書似乎還笑了:「光聽這名字,就知道是美人。」
鶯花是妓_女的雅稱,謝尤易只是氣得狠了才口不擇言,沒想到林欽書似乎也知道鶯花的這一層含義,陰陽怪氣地懟了回來。
原本還想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的,現在好了,人家根本不需要。
謝尤易不打算再跟她廢話,「你家如果要辦婚禮,我盡量配合,至於其他的,請恕我無能為力。」
他的聲音里似乎都淬滿了毒,令人不寒而慄。
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。
他的婚禮,只會給他真正愛的人,林欽書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、心機深沉的人根本不配。
聽到這句話,林欽書鬆了口氣,她彎起嘴角輕笑道:「不用麻煩了。」
謝尤易聽不得這陰陽怪氣的笑聲,頓時就不耐煩了,丟下一句「你自己去坐地鐵」,就發動發動機,絕塵而去。
在發動機響起的時候,林欽書已經退到了一邊。
她心想:如果她不讓開,他還會撞死她嗎?
大概是不會的,雖然才見了三面,不過能看得出,謝尤易是一個知道分寸的人。
但她還真的不知道,她到底做什麼了,讓謝尤易這麼討厭她。不,說討厭都是委婉的,在他眼裡,她應該跟那討人厭的狗屎差不多吧。
僅僅見過三次,按理說也不至於。
所以說他們以前真的見過?
林欽書現在是真的好奇,第一次見面她到底做了什麼,才讓謝尤易這麼討厭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