筷子不可能無故斷掉,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不給吃。
聞君不想惹惱它,這樣對他和毛意淳都不是好事。
他連忙說:「我給你下碗麵條吧!」
毛意淳將斷筷子丟進垃圾桶里:「也行,我不挑食。」
聞君進入廚房,手腳十分麻利,毛意淳也跟了進來,想要走近一點,步子卻不穩,只得後退一步保持平衡。
這根本不是他走路不穩,而是他看不見的大怪物此刻正對着他吐舌頭,剛剛就是它將他擠開的。
毛意淳並沒有在意,說:「你果然很賢惠,我看人的眼光真准!」
可能是毛意淳說話的方式與以前根本沒有改變,聞君很快就過渡了生疏期,接了一句:「氣話你倒是記得准!」
「反正我說對了。」毛意淳一副無賴的口吻,「我這次來還給你帶了一個禮物,噔噔噔!」
聞君看到伸過來的手心上躺着一個小人偶,毛意淳瞬間合上手掌:「怎麼樣?好不好看?這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,即使你覺得不好看,也要說好看!」
「嗯,好看!」
「我問的是你覺得……」
兩人說了一會話,他們已經將現在的相處狀態回到了過去,他們是最好兄弟的時候。
高高興興吃飽飯,聞君才發現洗漱鏡子里,他居然是帶着笑意的。
真好,他以為的疏離原來都是他以為。
毛意淳在他的床邊打了地鋪,這也是沒有辦法,實在是毛意淳睡着後很折騰人。
每次和毛意淳睡一張床,第二天他都會在床底醒來。
他們聊着聊着,困意漸漸襲來,說話都已經不清楚了。
突然,聞君合上的雙眼睜開,一眨也不敢眨眼,豎著耳朵去聽。
「噠噠噠!」
微弱的,由遠及近,奔跑的聲音越來越大,然後像是在耳邊響起起。
「淳子?淳子!」聞君坐了起來,看到毛意淳早已經睡死過去,根本就不像是聽到的樣子。
聞君聽說過一句話,說是那些黑暗裡的東西,總是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殺人,所以有些人才會聽到另一個世界的聲音,那其實是一種召喚。
他穿上鞋子就出了門,沒有吵醒毛意淳,要是那個東西是衝著他來的,害他就好,不要害其他人。
而在聞君起床的是,大怪物也跟着起來了,原本垂着的大耳朵,此刻卻高高豎起,像是一直兔子,在搜索天敵的動靜。
「咔噠!」門一開一合,聞君走了出去。
睡在地板上的人聽着動靜睜開了眼,在黑暗中,那雙眼睛裏滿是複雜,卻又很快堅定下來。
對不起了!
……
凌晨一點多的街道,在今天卻過分的冷清,空無一人,只有樹影婆娑,風聲沙沙,就連路燈也發出過分清冷的光。
聞君被涼風一吹,比剛剛清醒多了,也更加清楚他現在的處境。
即使他跑出了很遠,那噠噠的聲音卻已經跟隨着他,伸手進衣兜里,卻摸了個空。
怎麼會不在?
他記得明明將道長給的平安符放在了衣兜里的!
他仔細回憶,卻毫無印象。
他轉身想要往回跑,卻突然迎面吹起一陣狂風,將他的碎發吹得向後擺。
「噠!」
聞君瞳孔驟縮,深吸的一口氣呼不出來,有東西來到了他的面前!
一瞬間,彷彿很久,他想到了他爸,想到了好友,還想到了見過幾面的老闆,還有大伯。
然後,風停了。
他剛剛吸進去的空氣呼了出來,他才發現他還站在原地,什麼也沒有發生。
但是他剛剛明明聽到了「嗷」的一聲,現在那痛哼哼的聲音卻在前面響起。
他低下頭,在他腳尖前邊不遠的地方,一隻黑小的東西正翻滾着向他滾來,最後啪一聲撞在他腿上。
兩隻大大的耳朵扒着聽到腳,它抬起頭,可憐巴巴的看着他。
聞君整個人都呆住了,這是什麼東西?
但是無論是什麼東西,剛剛似乎就是這個東西救了他一命,此刻在小傢伙的身上,聞君還能看到捆綁着的鎖鏈。
他連忙將東西撈起來,轉身就跑了。
但是跑着跑着,前方越來越亮,不是燈在發亮,而是路在發亮。
他停下腳步,茫然的看着四周,白茫茫一片,全部都是一條條發著光的路匯成,縱橫交錯。
抬頭也是路,低頭也是路,就像車流繁忙而起的立交橋。
「噠噠噠!」身後的腳步聲密集的響起,聞君轉頭,他看見一個雪白的影子在各個發光路上跳來跳去,正在向他的地方趕來,快如閃電,聞君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。
白影眨眼就來到了面前,一個大大的鐮刀忽然逼近,向著聞君砍來。
這一刻,聞君終於看清了影子究竟是什麼,但是他寧願他什麼也看不清。
怪物臉上長着許多臉,每一張臉都是笑着的,各種笑,然而本應該是臉的那張臉卻是哭着的。
他彷彿聽到很多笑聲。
「桀桀!桀桀!桀桀!」
嘲笑、冷笑、獰笑……但是聞君卻知道,他們全部都在哭。
「嘣!」剛剛還在他懷裡拱着的小傢伙忽然變大,將那一刀反彈了出去。
聞君看着那反彈的東西瞬間消失,噠噠聲又重新響起,四面八方。
看了一眼躺在他懷裡不再動彈的小東西,難道今天他就要死了嗎?
正想着,抱着小傢伙的手忽然硌手,他一看,小傢伙正將被包裹着的靈位牌塞進了他懷裡。
聞君瞬間明白了意思,連忙將那塊布解開,將漆黑的靈位牌一下子放出來。
瞬間一道靈光從裏面沖了出來,耳邊的噠噠聲瞬間沒有了。
但是在他視線的邊界,聞君看到了長長的頭髮,烏黑光滑,還有黑底金邊的衣擺,隨着不知道哪裡吹來的風微微擺動。
他抬頭,對方正轉頭,兩人四目相對。
熟悉的臉,不熟悉的眼神,他老闆的眼神從來都是淡漠的,是那種歷經一切的不關心。
然而他現在看到的一雙眼,漆黑得可怕,像是要將人溺死在裏面,那是一隻狩獵者對着獵物的眼神。
生物對於危險的本能在叫囂,危險!危險!
那一瞬間,聞君覺得他已經死了!
而在他震驚害怕的一秒,他懷裡的怪物已經從地上叼起了黑布,將靈位牌裹上。
對面人的視線下移,明明是沒有表情的臉,給人的感覺卻是陰翳兇狠。
聞君也看了下去,看到小傢伙努力的在包裹靈位牌。
等聞君在抬眼的時候,兇惡版戚鴻雪已經不見了。
微風吹來,樹影婆娑,燈光投下樹葉斑駁光點,不知什麼事情,聞君又站在了清冷的街道上,只是這一次,聞君終於看見了幾個喝得歪歪扭扭的人。
「走開!走開!我不能死,我不能死!」
熟悉的聲音讓聞君急忙看過去,一張漆黑的臉,還有臉後面的另外一張臉,遍布的笑臉讓原本的哭臉分外恐怖!
一條一條的光線在那人身上捆綁,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。
剎那,聞君想起之前的三雙驚恐的眼睛,他們何其相似!
「啊!」那人轟然倒下,這個時候,那人臉上的黑霧總算散去,聞君才看清了他的臉。
「淳子!」聞君跑過去的時候,只剩下一具屍體。
從發現人到死亡,只是短短的幾秒鐘,若是能早點發現,會不會……
「轟隆!」白色的閃電劃破天際。
黑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雨,很快就變成了傾盆大雨,打在樹葉上,砸在地面上。
雨水在地面上匯成條條小溪,沖走地面上的塵埃,等到太陽出來,肯定能見到一個清新乾淨的世界。
然而,聞君卻是看不到了,他病了。
高燒39.6度,符哲彥和賀文翰擔心瘋了,在病房外差不多守了一夜,聽到退燒後才回去補眠。
聞君在醫院住了三天,才被允許出院,在護士茶餘飯後,總會提起,一個人居然在炎熱的八月受涼感冒又發燒。
最後來一句:「哎,現在的年輕人體質就是差!要我說,就應該將他們全部抓去鍛煉!」
何長青請來的天師一共五個,之前聞君住院的時候,他們就來看過了。
一致的說辭,聞君這次的生病與那些東西無關,純粹就是受驚加受涼。
聞君並不發表什麼意見,只是將那塊靈位牌拿出來,有人想要揭開黑布看看,卻被一個人手疾眼快制止了。
「等等!」劉天師蹙着眉,「裏面是什麼尚未可知,貿然打開不太好!」
想要打開的人反問:「那你說要怎麼才能看?」
劉天師卻沒有回答,在邊邊上的另外一個天師說:「我來試試。」
甄天師走過來,只見他咬破指尖,在包裹着黑布的靈位牌上空畫符,片刻就畫就,凌空一點,符籙便消失在了靈位牌上。
甄天師解開黑布,其餘四個天師都圍了上來,看清上面的字時,他們全部都倒吸一口氣。
「戚鴻雪!」
聞君看中眾人的反應,也沒有失望,只是問:「戚鴻雪這個人怎麼了?」
面對詢問,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樣,那就是諱莫如深!
當即就有人說:「這事,我辦不了,先走了。」
緊接着又有兩個走了,只剩下甄天師和劉天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