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芸蔚和季天笙會如此嚴肅的原因,很簡單。
季陸村,說是村,倒不如說是鎮,或說是一個世外桃源。
村落之外被布置了大陣。
名為六丁六甲遁天大陣,何其大的手筆。
以季陸村為方圓,往外的十里,結合地利天時,可以說這個入口或說出口,無時無刻不在變。
就是天底下頂尖的堪輿師,入了陣,也得在陣中蹉跎一生。
這是有前車之鑒的,每逢百年,就有那麼一兩個自詡本事高強的堪輿師。
淪為的守陣之人。
死是死不了的,陣中還有活物,他們也可以勉強度日,食些野果。
只是來時的道貌岸然變成了灰頭土臉。
唯一走陣中走出去的人,還是數百年前,耳熟能詳的高人。
名號卧龍,大家喜歡叫他諸葛亮。
只是多年過去,也不知道外界是哪朝哪代了。
季陸兩家先祖,來到此地最早的原因,便是守墓人,其內村中其他人則是當年苦力的後代。
至於季陸兩姓先祖,一位將軍,一位是軍師。
用現在的話說,一個是悍將,一個則是儒將或說智將。
陸姓先祖,就是布置下這一片六丁六甲遁天大陣的人,而季姓先祖,則是當年悍勇三軍的虎賁將軍。
也是熟悉的人,是秦王朝的第二條長城,蒙恬。
外界史冊中,秦王嬴政的二子奪位中,因為扶蘇的落敗,胡亥和趙高策划了蒙氏被誅。
但,蒙恬卻早已得到了秦王嬴政之遺命,帶領守墓軍前往偏遠之地。
只為安葬一人。
不然以蒙恬的能耐,怎麼可能被二世祖的胡亥夥同一位宦官奪得天下大權。
又怎麼會駐守長城,淡看秦朝禍亂。
被賜予姬這一當年的大姓,蒙恬自然是秦王的心腹,這等不為人知的秘密才能安心託付。
所謂的秦王嬴政三次東巡出遊,也不過是為了那一位挑選合適的墓葬之處。
季姓,便是這麼多年來,慢慢演化成為的姓氏。
按事實來說,季往齋,應該叫做姬往齋。
陸姓先祖,倒是名不經傳,但是卻是一位有通天之能的人。
深的鬼谷子真傳,六丁六甲便是鬼谷之術之中的堪輿術。
是縱橫兵法之內的,地形兵法。
所傳秦王嬴政一生無立後,其實,秦王心中早已有了真正的後。
只是終生沒有得個正果。
是一位奇女子,也是名聲綽綽之人,外界皆稱她是千年不死的鬼谷子。
也是在背後幫助秦王嬴政一掃六合,統得天下的人。
更是在她死後,藉著坑殺那些坑蒙拐騙的丹士時,悄悄的將那些真正記載着鬼谷子的書籍一同焚去。
關於族中兵法也好,武術也好,甚至堪輿術,那些書籍,季往齋已經翻到爛了。
但是對於這些往事,季往齋卻是不知道的。
原因也很簡單,季陸兩姓將隱秘藏的太嚴實了。
穿越過來的幾年間,季往齋將知行合一貫徹到了底。
他尤其喜歡堪輿,這不,前兩天帶着族中同齡之人,將各家先祖的墳都挖了個遍。
連蒙恬,陸現二人的墳都沒逃過一劫,也就是季陸兩家的先祖。
被揍的事情,是時常發生的,闖下的禍,也是一次比一次嚴重。
這一次陣勢鬧得這麼大,是因為季往齋鬼鬼祟祟又領着同齡之人,靠近了鬼谷子的埋骨之處。
僅僅是出現在大墓附近,這已經讓季陸兩家的長輩們都毛骨悚然了。
他們雖也不認為季往齋能夠突破層層防護,進入到大墓深處。
臟污了那位正在沉眠的眼睛。
但毀壞大墓或說任何試圖越俎的行為,都在季陸二姓長輩眼中違背了祖訓。
也擔心季往齋真的膽敢做出那膽大包天的事情。
所謂前日因,後日果。
這就是季往齋犯眾怒的原因了,此刻在宗祠外連連慘叫。
季天笙和陸芸蔚則是一臉嚴肅的看向季遠鞅。
希望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,是不是逐出村去,這個懲罰是不是應該再商量一下。
這哪怕是拿着開山刀在身上砍一下,留道口子以示懲戒,也不是不可以商量。
季遠鞅咳嗽幾聲,看了一眼季天笙夫婦二人。
語重心長說道「往齋是頭鷹啊,這片天太窄,太小,放他飛吧,自陸家先祖以來,能將藏書閣翻遍,還能看到心裏,用的熟練,這麼多年來,是頭一位吧。」
陸芸蔚聽到這一言,突然不是個滋味。
確實,季往齋很有天賦,天資德天成厚。
但因為她兒優秀,就要將他逐出村去,這是個什麼理。
季遠鞅看得清楚陸芸蔚蹙緊的眉頭,知道這不好談,跟女子講理,本就難。
還要跟一位母親講她兒子的理更難。
轉頭看向季天笙,還是作為同族的季天笙好開這個口子。
又是苦口婆心「天笙,我說的,你應該有所體會吧?」
季天笙看了一眼陸芸蔚,在後者的生冷直瞥下,艱難的點了點有些僵硬的頭。
他知道,妻子是在警告他,想清楚說話。
但是,他騙不過自己。
「所以,你在猶豫什麼呢?」季遠鞅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這一句話,更是循循善誘。
他已經看到了季天笙答應的姿態,就在下一刻。
「不行!」陸芸蔚一把扒開季天笙。
指着季天笙的鼻子就罵「你用你那三兩大的腦袋好好想想,這一走,你就跟沒有兒子沒區別了!」
這一聲罵,讓季天笙清醒。
季遠鞅有些失望,不過還是嘆出一口氣。
「會么?」
作為族中長輩,季遠鞅說不喜歡季往齋,是假的,但恨其頑皮也是真的。
所謂玉不琢不成器,就是這麼一個理。
「你們擔心他的安危?他將武術貫通,打上三五個成年男子,不是問題雖沒有季家先祖風範,卻也得三分。」季遠鞅搖頭道。
背着手走了兩圈,頗為激動又道。
「你們擔心他回不來?他將縱橫術耳熟能詳,倒背如流雖不如陸家先祖,卻也有其五分真意。」
搖了搖頭,失望道「他所需要的,是練手,不是窩在季陸村啊,少年出行之時,是風涌雲起入江湖,少年歸來之際,是美玉琢成放光華啊。」
這一句話,季天笙夫婦二人都聽懂了。
今日的季往齋,出了季陸村,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。
但是熟知縱橫術的季往齋,只需要多練,多經歷,像是將武術一般,學以致用,通匯貫通。
自然能夠找到回家的路。
夫婦二人猶豫,相視一眼後,才點點頭答應下來。
季遠鞅看到這場景,才松出一口氣。
臉上浮現高深笑意心中才道「總算能將往齋那個禍害送出村去了,趕緊去霍霍別人家去吧。」
遲則生變,這等好事,當然是得當下就辦妥。
季遠鞅在看到陸天成領着一瘸一拐的季往齋回來,含笑對季往齋道「往齋,好事啊,往齋!」
「咋了!我不用出村了?」季往齋先是心中一想。
就聽到季遠鞅道「你爹媽同意你出村啦!」
陸天成先是一愣,隨後怪叫一聲「什麼?過年了!?」
周圍響徹出雷鳴般的掌聲。
「哎呦,得回家殺頭豬呢,這等好消息,外甥,下午我有空,一起送送你,盤纏要不要?算了,咱舅倆誰跟誰,你舅娘的嫁妝還有些金銀,一會給你都帶走。」陸天成拍着季往齋的大氣道。
季往齋楞在原地,不敢置信的看向季天笙和陸芸蔚。
二者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,更是露出慈父慈母般的笑容。
「去吧孩子。」季天笙柔聲道。
陸芸蔚更是不忍啜泣,一想到自己養這麼大的孩子,要出遠門了,就跟掉了塊肉般不舍。
「記…記得出門在外,別著冷啊。」
季往齋前世是個孤兒,從未受過親情,穿越過來的幾年裡,記憶作祟,加之渴望早就當眼前二人是親生父母了。
現在不爭氣的哼哼一聲。
眼眶就有些濕潤「爹.娘,孩兒真的捨不得你們…」
·······
並沒有像是陸天成所說當天下午就送走,季往齋還是在第二日凌晨被人押送着去出村的路上。
這三步兩回頭捨不得離開這片世外桃源。
只是在送別的人群沒有看到了父母,季往齋只能歸咎於父母不舍他的離開,不忍這一幕送子的戲碼。
季往齋看了一眼出村遍布的灌木叢。
「舅,不送我出村嗎?」
「進入陣中,我都回不來,你自個走吧,沒路了,你得看着點,陣中可能還有凶獸。」陸天成細心交代了一番。
人都快走了,這說話自然客氣了不少,也多了一份長輩的關心。
「盤纏呢?」季往齋伸出手,沒忘記昨天陸天成說過的話。
陸天成一陣尷尬,打着哈哈道「你舅娘壓根就沒嫁妝,就隨了一塊豬肉。」
季往齋臉瞬間黑下,咬着牙道「正月里我不會忘記剪頭的。」
「······」陸天成瞬間沉默。
半響,陸天成還是將手上的戒指掰了下來,一個明晃晃的大金戒指塞到季往齋手裡。
「拿去吧,在外頭好好照顧自己,別老惹事了,可沒人慣着你。」
轉過身似乎在偷偷的擦眼淚,聲音哽咽道「快去吧,舅不看你了。」
這一幕,不是觸景生情,而是氣氛烘托的太到位了。
季往齋也是一哽咽咬牙闖入灌木叢中喊出一句「別送了!送君千里終有一別!我會回來的!」
直到窸窸窣窣灌木划過衣服的聲音徹底消失後,陸天成才挪開擋在臉上的手,壓低聲音道「走了嗎?」
「走了!」一旁的耿大娘也小聲說道。
「殺豬!必須殺豬去!!!」陸天成舉手高呼。
眾人歡呼雀躍,比起送走一尊瘟神還來得高興。
·······
鳥兒站在一處府衙的院牆上歡快的鳴叫着,輕靈的聲音傳進一間房內。
房內窗帘拉緊不透絲毫光源。
昏暗的房內,在床榻之上,傳出女人聲音「糟了,天亮了,齋兒不會已經走了吧?」
身旁一道男人聲音道「走了就走了唄。」
「死樣都怪你,昨晚不是你非要給齋兒弄個弟弟出來,我哪裡會睡晚。」